香油菠萝

26 only

【立正/农廷】绅士合约·1

1.

 

英国南部,快要入夏的傍晚,风穿过逐渐加温的城市,扑到人身上时也带了一点夏日将至的雀跃。陈立农扯了扯衬衫领口,今天第一次自己系上的领带系得太紧了,衬衫背后贴着被夏日唤醒的薄汗,他抬头看了看面前被植被拥护出的路,长长的呼了一口气。

 

这也太远了,在庄园门口下车时,他没料到在达到房子之前还得来一场短途绿野徒步。园子太大了,他走了这么久都没见到一个人,四周是大片绵延而开的草坪,整整齐齐的高度仿佛是一根根用尺子量着裁出来的,绿色的软绵草体上,间或的种着灌木和花丛,枝条的轮廓看上去,也是一副精心修剪的模样。

 

陈立农已经没有了刚进来时突然撞入美景的欣悦,他脱下的西服外套挂在手上,面料下的臂弯里也浮起了一层汗,看了看手表,指针离被通知要到的时间还差几个小空格,他甩了甩衣服,加快脚步往绿野中央的那片房子走去。

 

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酒会,眼看着在夜幕初降里越来越清晰的房屋外墙,他感到心跳也不自觉的随着步伐在加速。

 

走上门厅的台阶,门口端正站立的侍者对他的到来微微躬身,挑高直到屋顶的大门被拉开,没有出现想象中电影里常见的场景—一室华美突呈,灯光铺泄人影交错,侍者伸出的指引手掌的方向,是一条长长的走廊。

 

陈立农冲着侍者也微微躬身感谢,这一进门就开始的礼貌规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,他实在是对这些社交场合的条例很不熟悉,走廊两侧的壁灯照着他有点减慢的脚步,他停在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。

 

房间里的侍女示意请他进去,屋内的桌上放着两个银盘,一个银盘是空的,另一个银盘里放着一个银色的方块。陈立农的英语还不到可以成句和人交流的水平,但侍女说的话他倒是听懂了,他将盘子里的银色小方块拿起来,掂在手心里的小东西重量不轻,方块侧边中间有条缝,缝的中间有个小小的凹槽。

 

他试着想沿着缝将方块掰开,侍女摇着头阻止了他,向他解释的英语比刚才的简单对话变得复杂,虽然没听懂但他还是连忙点点头将东西放进裤袋揣好。侍女带着他来到相邻的后屋,屋里没有别的陈设,环绕着房间的三面墙壁从底到顶都被做成了一个个方正的格架,每个四方空间里,都放着一张面具。

 

陈立农被这满屋子面无表情的人造铁壳惊到了,他一排排看过去,面具上空漏着的眼眶,也像是在回看着他。侍女请他挑选的手势他看得明白,他垫脚取下一个面具,侍女接过绕到他身后为他戴上。

 

面具贴上皮肤,刚才看向他的两个空洞里填上了自己的眼睛,面具戴妥的那一刻,陈立农突然觉得,心头那因为第一次要应对这种场合而漫上的隐隐不安,也降噪安静了不少。

 

侍女请他将手机留下,告诉他酒会结束后可以到这里取回。他在侍女的指引下穿过后方的门走出房间,面前是一条宽阔很多的走廊,走廊尽头在门旁等候的侍者,顺着他到来的脚步,拉开了通向让他未知又发怵的社交场所最后的门,他深吸口气,快步走了进去。

 

酒会已经开始了一会儿,轻缓的音乐在满室的精美装饰间流淌,穿着正式的男士与女士们已经各自交流攀谈起来,人影款款中,晚礼服拖长的裙摆扫过样式繁复的地毯,富丽华美的灯光落在每一位客人的玻璃酒杯上,在轻碰中发出脆响。

 

陈立农看看手表,自己比约定的时间来的晚了一些,没有手机没办法和人联系,他有些焦急的走到一旁,朝人群里观望过去。

 

酒会的客人不少,每个人都带着面具,只能从身型仪态上打量,陈立农看到好几位女士都有点像自己要找的人,他打算走过去一一确认。

 

刚走几步,他被人从身后轻拉住胳膊,一位女士挽着一个高大的男人,在陈立农回过身时,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:“衣服不错,很适合你。”

 

“黎姐”,陈立农听出了要找的人的声音,暗自松了口气又觉得很不好意思:“抱歉来晚了。”

 

“今天就不罚你了”,黎姐冲他眨眨眼睛,眼角的纹路让陈立农看到她面具下的笑意,“那你就自己照顾好自己?”,陈立农看着她和外国男人相挽着的手臂,顿时明白了过来,“好的,我,没问题。”

 

“你自己联系王叔让他安排送你回去吧,之后再等我电话了”,黎姐身上的香水味道随着她腰肢的轻摆散在空气中,高大的外国男人冲陈立农点点头,两人转身走向了酒会的人群里。

 

陈立农彻底的松了口气,一直隐隐绷着的神经算是缓了下来。黎姐是他的老板,昨天突然通知他让他当男伴陪着一起参加今天的酒会,陈立农虽然长得很高平时锻炼得身姿挺拔,但还是个未成年人,接到这个要求,心情复杂的进行了自我建设,没想到自己的迟到让老板吹着了另一股春风,自己的工作算是提前完成了。

 

黎姐退出娱乐圈有些时日了,年轻时也是每个报刊书店售卖的杂志上常见的女明星,不少人小时候的铅笔盒里都装过印着她的小卡片。她盛年息影,跟着老公生下小孩后又突然爽快的宣布离婚,之后一直定居在国外,怎么开心怎么过。

 

但她也没完全放弃事业的经营,手里的影视制作公司给各平台贡献了几部爆剧,她捧人的路数很多,定了要捧的人就一定要给捧到有头有脸。陈立农之前的经纪人跟黎姐要合作,黎姐去台湾见了他一次,就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先锻炼锻炼。对于跟公司已经签约快一年,但艺人这个身份只在最初的合同里有体现的陈立农来说,这是一个他很珍视的机会。和黎姐见面的第二天,他就跟着飞到了英国,新的团队给他安排了表演课程的学习,从学生做起的方式让他更是心怀感谢。

 

陈立农抬头将这第一次涉足的社会场面收尽眼里观察一番,心里的轻松感让他意识到,果然自己还是很不适应,从他答应黎姐过来开始,就总有种行将踏错的不安感。

 

他一边想着这就离开,去拿回手机请王叔来接一下自己,一边往洗手间走去。这应该是一栋模样很正统的英式建筑,卸下了担忧,陈立农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屋内的装潢。

 

一楼的洗手间不难找,但他突然想再多看看这可能是最后一见的房子,于是他又绕出来顺着大厅的环梯上到二楼,二楼对着楼梯口处只有一扇紧闭的大门,他又顺着楼梯上到了三楼。

 

三楼已经听不到楼下大厅里徜徉的音乐声,一间间房屋从楼梯口排开,厚实的木门列在走廊两旁,他慢慢的走过去,空间里有种厚重感,四周没有一丝声响。他停在写着洗手间的房间门口,准备方便一下后就离开。

 

推门而入的瞬间,低低的抽泣声没有了门的阻挡,直直的传到了陈立农面前,有人在哭?门完全打开后,陈立农看了看这意外宽敞的卫生间里,一面是洗手台,一面是几个卫生隔间,另一面的窗外是刚才自己来时所见的花园,四下无人。

 

很快他又听到,那不断续的抽泣声,正从一个隔间里传来,确实有人在哭。在聚会里躲在卫生间里痛哭的人并不是第一次见,陈立农想了想还是准备自己出去,给别人留一个安静痛苦的环境。

 

但这个人的哭声莫名让他心里揪紧,听声音是个男人,哭得压抑又不忿,隔着隔间的门,陈立农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人的咬牙切齿。

 

想要调转的脚步正和好奇心打着商量,隔间的门突然打开,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,径直走到窗边。陈立农看见他双臂撑在窗台上,身体微躬头低着,没有完成的哭泣还在继续。

 

他一下子有些后悔,自己应该早一点直接走的,现在该怎么悄无声息的离开,他还没有想好。

 

他静静的杵在那里,内心的尴尬在旋转跳跃,那个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,哭得越发伤心,还开始用手锤在窗台上,抽泣的气音里,咬字不清又很坚决的赌咒着可能是这场悲伤的制造者—“骗子!去死吧!”

 

是个中国人,陈立农心里突然升起很奇妙的感觉,那个背影看起来好瘦,腰带圈起的身体细得让他有点讶异。怎么有点可怜,陈立农不自觉的想到,要不过去安慰一下他吧。

 

思想总是比行动快很多,陈立农看着那个人哭着哭着突然走向一旁的洗手台,他似乎是喝了酒,脚步拖在地上,身上的酒气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随着走动变得明显。

 

他倾过身体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眼睛,酒精给身体带来的迟滞,让他的查看变的困难又缓慢。面向陈立农的侧脸被镜子旁的灯光照的清晰,看得出这是一个很好看的人,然后陈立农又有点尴尬的看到,从这个角度,自己也被纳到镜子的角落里。

 

那个人专心致志的照着镜子,突然动作一停,和被映在镜子里的陈立农对上了视线,随之尖叫声突起,那个人拿起洗手台旁的物件就向陈立农扔了过来。

 

陈立农一下闪开,那个人一边尖叫着一边又扔了几个东西过来,陈立农看着护手霜棉签盒还有梳子被砸到地板又滚落开来,连忙解释道:“抱歉抱歉,我是来用卫生间,不好意思打扰到你。”

 

“干嘛吓我!”那个人带着哭腔大声喊道,突然汹涌的眼泪不同于刚才的隐忍,竟然哭得更加厉害了。陈立农暗自为自己的好奇心画了个叉,捡起地上的小型无攻击力武器:“抱歉我真的不是想吓你,刚才进来看见你哭的很厉害,就打算走了。”

 

“那你怎么不走”,那个人扯过纸巾垫在自己的眼睛下方,陈立农看见白色的纸上晕染出了一线黑色,哭脱了妆的人一边小心的擦着一边生着气:“你真的吓死我了,带个面具突然站在那里。”

 

像是确定了陈立农不是什么危险鬼怪,那个人又转向镜子倾着腰继续整理自己的妆,陈立农看见他没有收住泪的眼角又滑下了一滴泪珠。这么伤心的吗,陈立农对别人的私有情绪不是很应付得来,他把捡起来的东西放回洗手台上,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怎么都怪怪的,于是准备默默的离开了。

 

“是不是他让你过来的?!”那个人像是想到了什么,突然喊住已经往门口撤退的陈立农,语气里还喷上了怒意。陈立农立刻想回答不是,但他突然想到,难道这个人也是黎姐叫过来的,这个男人身段修长长得也很好看,还这么巧是个中国人,按照黎姐的风格,除了自己再叫一个人过来也是很有可能。

 

“真的是?!”那个人见陈立农没有立刻答话,走到他面前怒气更甚的看着他:“你告诉他,今天我来这里就没打算要回去,我不干扰他他也别再盯着我,完了就是完了!”

 

这个人跟陈立农差不多高,说话时却是要微抬着头,盯着陈立农的眼睛里写着我特别生气,因为喝了酒身体在止不住的晃动,整个人架满了不友好的气势,陈立农却觉得自己半点都没有被吓到,反而对这个看着很瘦的青年生出了点莫名其妙的同情。

 

可能是他对陌生人说着狠话却在颤抖的身体,可能是刚才滑过他侧脸的那一颗泪滴。

 

这个人喝了酒看起来这么激动,不像是黎姐会叫来陪着的类型,陈立农暗自否认了自己的猜测:“我是陪我朋友来的,她跟这的主人是好朋友,和你说的应该不是一个人吧?”

 

对方看着他没有接话,只是那双哭透了的眼睛,又开始从眼眶泛红。陈立农扯了纸巾递到他手里:“这样哭眼睛受不了哦”,那个人没有理他,又走回窗台趴着,沉默下来。

 

陈立农瞥到洗手台上放着一张面具,看来这个人也是来参加酒会的。“你没事吧?”,陈立农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已经缓过劲来,那个人还是没有答话,见陈立农一直站着不走,转过头来,狠狠的瞪了他一眼。

 

陈立农从眼刀里准确无误的接收到了关你屁事四个大字,也不再多说,转身出门回到了走廊上。他一边往楼下走,一边觉得整栋房子的氛围变得有些不一样,刚才轻缓舒畅的乐曲听不见了,屋里的光亮也暗了下来。

 

他回到一楼,惊讶的发现刚才充满了奢华鬓影的酒会,竟然像是被魔法师的魔杖一点,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样子。场地中的高脚桌都被移走了,留出没有任何阻挡的一大片空地,顶灯全部被熄灭,四周墙体上亮起了像星落散布的小灯,发出一束束暖黄色追光交织在整个空间里。

 

人们全都退到四周的墙壁前,手里酒杯轻晃,各自愉快交谈的样子倒是和刚才一样,没有了音乐的留声,甚至显得比刚才还要热闹,似乎都对眼前的场景很是习惯,还带着颇有兴致的期待。

 

陈立农站在楼梯口看着眼前的场景,很快的打消了过去看看的想法,他仔细分辨着自己是从哪个门进来的,准备原路返还拿上手机赶紧回去了。

 

身边随着人的走动带起一阵香味,陈立农侧过头看见一个金发男人从身后的楼梯上下来,与他侧身而过后,往大厅里环绕拥簇的人群走去。

 

是刚才那个男人,陈立农看他已经戴上了面具,修长的脖颈衬得身姿挺拔,一只手拿着一根领带,他随意甩动的样子让陈立农想到了骄傲的小猫,只是走路时步子还是不稳,没走几步突然就自己摔倒了。

 

离得不远,陈立农看他一声不吭的想要站起来,但身体似乎不太好控制又踩上了那根领带,刚蹲起来的身子又摔了下去。

 

陈立农走过去抬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,又把领带拿过来卷了卷放回他的手上:“你没事吧,要不先收起来”,他看了看放回手掌的领带,又看了看陈立农,突然贴近将陈立农的领带扯了下来,在陈立农没有阻止的惊讶中,快速的换上了自己手里的这一条。

 

“谁给你挑的,真丑”,他把换下来的丑领带搭在陈立农的肩上,两人比之前缩近的距离,让陈立农更加清晰的闻到了从他鼻息里挥散而出的酒气,“这样好多了”,他歪着头点评。看着立着不动的陈立农,他似乎是轻笑了一下,说了句不用谢,又继续往刚才的方向走去。

 

领带上有刚刚闻到的那个人身上的味道,陈立农反应过来后连忙追了上去。虽然不知道这领带多少钱,但来了英国被各种物件离奇的售价接连震惊后,陈立农不敢不猜测这随意的赠送搞不好也价格不菲。

 

那个人走得不算快,有侍者走近他身边为他递上了一杯酒,他提起酒杯一杯喝下,又从托盘里取下一杯再次一饮而下。这样喝下了三杯酒,陈立农赶紧跟了过去,看他仰头灌空第四杯酒,在他手伸向第五支细长酒托时,将酒杯端开,在那个人疑惑又带上怒气的眼神里,把酒杯放回托盘,有些无措的解释道:“谢谢你的领带,不过我马上要走,用不太上,我还是还给你吧。”

 

侍者微微躬身后走开,那个人对陈立农的提议没有反应,在陈立农想取下领带还给他时,他身型摇晃,一下向陈立农倒了过去。真是一看就不行的酒量,在接住他时,陈立农没有意外的想到。

 

那个人身体却意外的轻,与陈立农差不多的身高,却没有成年男性喝了酒以后,随着知觉的流失逐渐变得具有压倒性的重量。陈立农架着他并不很费力,他顺手趴上陈立农的肩,酒品很好的没有哭闹,只是像睡着般把全部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陈立农。

 

陈立农试着把他喊醒,在他的听闻不动中,感到身后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。陈立农回过身,看到楼顶的天花板发出巨大的震动,一个很大的圆形从天花板上分离出来,在机械轮转的声响中,缓缓向下。

 

人群里被触发起激动的叫声,大家自发的退后给这如同天降的星体让出足够降落的基地。四周墙壁上暖黄色的灯光变换成彩色的光束,在加速交织的光影中,一个圆形的平台稳稳的落在了人群围绕的中央。

 

平台四周的灯光在欢呼声中一圈亮起,瞬时的明亮苏醒晃动后,齐齐靠拢聚焦在平台的中央。陈立农看了出来,那是一个舞台,舞台的中央站着一位戴着面具的男士,正不断的向各个方向的客人恭敬的行礼。随后他表演了一个魔术,凭空扔出的幕布掉落后,几个舞者出现在了舞台上。

 

陈立农搂着怀里的人往墙边退过去,靠上墙壁时他微松了一口气,能借着这倚靠的力量,他的搂抱没有那么费劲了。

 

舞台上的表演很快开始了,欢快的乐曲点醒了所有人跃动的神经,在舞者快乐的舞动里,台下的人潮也起舞波动开来。陈立农第一次见酒会变成舞会,台上的表演也是他没见过的,此刻的场景倒是让他觉得很新奇。

 

怀里的人不知是不是在昏沉中被这突然的热闹打扰到,陈立农感觉自己的肩膀变得有些湿润,低头看看才发现这个人在默默的淌着泪。还是把他交给侍者吧,陈立农抱着他四下张望,却很久都不见有侍者过来。沉醉恣意的人群里没有人注意到他俩,他抱着怀里的人在灯光都恰好跳过的黑暗里,有些出神的看着不远处的狂欢。

 

腿好麻,胳膊也因为不敢卸力的支撑变得酸胀,陈立农终于支持不住,带着醉酒的人一起滑坐到了地上。他把那个人的头垫放在自己大腿上,心里盘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,黎姐在不找他时向来不过问他的事情,但太晚了再联系王叔他还有点不太敢,而且明天是约好的要去送信的日子,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送过去。

 

枕在腿上的人睡得还算安分,只是有时朝下呼出的气息让陈立农的腿变得痒痒的。这个男人确实生的好看,在大庭广众下突然睡倒的样子也没有一点难看和狼狈,眼角总是湿润着的泪痕,微嘟的嘴唇,让他看起来无助又脆弱。

 

陈立农脱下自己的西服盖在他的身上,在他沉睡的起伏中,静静的看着舞台上一轮换一轮的演出。渐渐的他发觉舞曲变得跟之前很不一样,缠绵的律动把气氛都带的暧昧,台上的舞者相贴拥抱,四周的人却像约定好的,依然与自己的舞伴保持着足够的距离。

 

情绪逐渐浓厚的氛围被突然打破,舞者退开的舞台上,一束追光亮起,随着舞台落下的那位男士又回到了台上。他激动的讲话,双手高高举起,追光灯随着他的手势在场内快速轮转几圈,每张面具后的嘴都在高声大叫,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今天晚上最强烈持久的欢呼。

 

追光灯在一位女士身上停住,在又一波尖叫呐喊声中,这位女士快步走上了舞台。魔法师似乎问了她几个问题,她不住的点头,音乐响起,她随着音乐开始跳舞,音乐变换成不同的风格,她切换着自己的舞步,在人群整齐的喊出了三声yes后,她开心的在台上转圈致谢。

 

魔法师看向台下询问,一位男士很快的走到台上,拿出了一个银色的方块,那位女士也拿出同样形状的方块,两个方块都被放到了魔法师手里。魔法师将两个方块侧边的凸起和凹槽对准,轻轻扭动,两个方块同时被打开,魔法师看了一眼,将两个方块高举向空中,台上的两个人紧张的看着,在魔法师面前的墙壁上,出现了两个大大的数字投影。

 

人群里爆发出遗憾的叫声,台上的两个人很是失望的互相行礼后分别退了下去,魔法师指挥着追光灯再次旋转,一位男士被光束定格,兴奋的跑上了舞台。

 

这个人没有之前的女士幸运,歌曲放完,观众也没有对他的舞蹈做出肯定的品鉴,他下了台后,追光灯再次送上了新一轮的幸运儿,却在顺利得到三个yes后,没有人愿意上台送上自己的小方块。

 

陈立农终于看明白这场盛宴的游戏规则,被追光灯选中的人可以上台,如果舞蹈能得到人们的三次肯定,就有机会等来台下的爱慕者,如果两个人的方块正好能彼此开启出同样的数字,两个人似乎就可以牵手成功?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到成功案例的陈立农对最后的结果只能抱有猜测。

 

这个规则的兑现需要太多的巧合,他不知觉的看得认真起来,等他察觉到腿没那么酸了,才发现一直沉沉睡着的人,已经醒过来,用手臂支撑着身体侧坐在他身边,也正在认真的看着这一幕众人游戏。

 

那个人专注的眼睛里带着没有退去的伤心,似乎是感觉到了陈立农在看他,转过头两人视线相接,那一瞬间陈立农感到心跳有些加速。

 

他正想着这人醒了,他终于可以离开了,直直盯着他的人慢慢的爬到他身前,拽住他的胳膊,又一头倒在了他的肩膀。

 

看来根本没醒嘛,陈立农刚想把他的头再挪到腿上,一道强光突然照的他赶紧别过了眼。怀里的人被光亮晃到了眼帘,陈立农看见他睁开了眼,愣愣的看向了舞台的方向,在人影的欢呼声中,他慢慢的站起来,脚步不稳但一步一步的向舞台走了过去。

 

他在台上的身影勉强能保持站立,音乐声起的时候,他稍稍反应了一下,才舒展双臂跟上了音符的旋律,几乎是立刻,人群里就像是一排开关同时被推起,齐声喊出了yes。

 

他并没有跟着音乐的类型跳相配的舞蹈,他跳的是中国的古典舞,播放者似乎也被他的舞姿感化,变换音乐去向他追随。

 

陈立农觉得他抱在怀里时不重,此刻于这异国欢乐场里起舞的他,更是轻的仿佛没有重量。他生于空灵,离于万物,他不渴求也不向往,他永远只与天地之心相生相绕,他每一次脚尖轻触于地时,是他对生灵的滋养和道别。

 

陈立农很肯定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看呆了,原本充满整个夜晚的热闹,在他的起舞下好像被渐渐捂住了声道,只控制不住的漏出不断的惊叹,终于在音乐停止时,才被安放回声音,爆发出持续不断的yes,直到魔法师转着圈招手示意,人们才激动不已的停了下来。

 

一位女士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上了舞台,魔法师朝他伸出了手,他看着魔法师摇了摇头,一下没站稳又跌坐在台上,陈立农立刻往前走了几步,等他反应过来时,自己离舞台只剩几步之遥。

 

他的拒绝让魔法师有些意外,魔法师对他说了几句话,他一直低着头,人群里有人用中文劝到:“这是规则啊,给他吧!”。陈立农看见他依旧沉默着,在魔法师的催促下,终于慢慢拿出了银色的小方块。

 

两个方块都被魔法师拿到了手里,十指之间抓紧了全场的目光。陈立农看着跌坐在台上的那个人,他的眼神看起来疑惑又难过,他是不是还没有完全醒过来,神仙不应该被等着宣判。

 

魔法师手中的方块相合,没有打开,一阵遗憾后另一位女士又来到台上,她的方块也没有被打开。

 

One last chance 还没有被魔法师念完,陈立农已经抢在任何可能的人前面,跃上了舞台。可能是他跃起时矫健的动作,也可能是他的性别,他站稳在台上时,四周爆发的喊声震得他快耳鸣。

 

魔法师弯腰接过了他递出的小方块,还没有合上,原本坐在一旁的人站了起来,走到他身边拽住他的领带,这是今晚目前为止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。他清楚的听到那个人用含糊不清的语调说道:“干嘛呢,小弟弟,你也要领个爱的号码牌啊?”

 

陈立农的手心全是汗,他没有想太多,只是看着那个人从台上孤孤单单看向自己的样子,就被冲动带到了这里。

 

“我想把领带还给你”,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借口吗,陈立农想那肯定是没有了。那个人轻笑了一下,甩开扯住的领带:“虚伪”。

 

陈立农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,看见那人盯着魔法师的手里,又忍不住问道:“如果数字一样,会怎么样啊?”

 

那个人转头看向他没有回答,人群里一直熙攘着的各种声音突然像被扭成一股最强的声波,魔法师也激动的大喊出声,大厅的墙壁上,两个同样的数字定格成印。

 

“小弟弟,知道怎么操男人吗?”那个人贴近过来,毫不掩饰的语气搅乱了陈立农的心率。

 

音乐响动,人潮狂欢,陈立农感觉自己快要被音浪给掀翻。脚下震动突起,舞台在机械的又一次传动下,缓缓升空,魔法师已经不见了,陈立农感受着对方贴身而来的热度,脑子里也全是轰鸣。

 

人的一生如果是场奇遇记,那这一刻他觉得终于可以写下开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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